【第六十章】蝴蝶效应(一)
⽔玲清回房脫下破损的外衫,换上一件浅绿⾊掐花织锦舂赏和一条素⾊月华裙,又擦了鞋子上的尘垢,确定端庄得体才迈步朝门外走去,大姐叮嘱过她要讨好⽟妃娘娘,是以,礼数上不能有所怠慢。
她刚走出门口,便和神⾊匆匆的⽔玲珑撞了个正着,她大惊:“大姐!你怎么回来了?你是来找我的?”
算是吧!⽔玲珑的脸有些微微泛红,想起一路被郭焱抱着,像个婴孩一般,她多多少少有点儿不自在,好在她并未从郭焱的⾝上感受到任何不良的暧昧气息,而且,向来不喜和人亲近的她,竟不排斥与郭焱的相处,这真是太奇怪了!她的眼神闪了闪,将⽔玲清拉进房中,巧儿正在整理⽔玲清换下的外衫,见到⽔玲清这么快又折了回来,⾝边还跟着大姐小,不由地一愣,尔后躬⾝行了礼:“大姐小,五姐小!”
冯姨娘给⽔玲清挑的丫鬟自然是信得过的,⽔玲珑的目光扫过巧儿的脸,落进⽔玲清诧异的眼眸里,郑重其事地道:“听好了,你今晚并不知道我在厨房里忙活什么,也不晓得我什么时候回房的,你只是在厨房里晃了一圈,还没弄清状况便被德公公给叫走了,等你换完⾐衫,路过北正间时就发现我已经歇下了,至于旁的,你什么都不清楚,记住了吗?”
⽔玲清一怔:“啊?”她明明知道大姐在做什么呀!而且她在厨房里呆了好久,难道大姐希望她撒谎?
“清儿,你听不听大姐的话?”⽔玲珑正⾊地问了一遍,⽔玲清虽不明所以,却也感受到了⽔玲珑的坚持,在府里,除了冯姨娘,便只有⽔玲珑待她最好,⽔玲珑无论如何不会害她,⽔玲清点了点头,保证道“嗯,我都听大姐的,大姐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。”
巧儿忙说道:“奴婢也听大姐小的!”
⽔玲珑満意地吁了口气,忽然又忆起小厨房里发生的事,她的

角渐渐扬起一个森冷的弧度,有了前世的教训,这辈子她并不打算莽撞地杀到底,便是对⽔玲溪,她没立刻赶尽杀绝,但有些人,就是犯

!
房间內,枝繁累乏,正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,听到推门声,她霍然惊醒,下意识地唤道:“大姐小?!”
“是我。”⽔玲珑淡淡地应了一声,枝繁赶紧起⾝,绕过屏风阖上门并揷上门栓,又把屋子里的灯全部点亮,她仔细打量了⽔玲珑一番,发现⽔玲珑脸⾊不大好看,心道莫不是做的菜不合⽟妃的胃口,遭了⽟妃的冷脸?
枝繁将⽔玲珑

到软榻上坐好,又去耳房打来温⽔给⽔玲珑净手,在尚书府,⽔玲珑早晚都是用牛啂或羊啂泡手,宮里不比自己家,只得将就一下。
⽔玲珑像个木头人似的任由枝繁摆弄,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。
枝繁按照⽔玲珑教授的步骤:手心、手背、指

、手指、指甲,一一洗完,尔后拿来精油,给她缓缓摩按,见自家姐小在沉思,她便不出声打扰,谁料,她偶不经意地低头一瞥,却是看见了⽔玲珑裙裾上的一点淤泥。从小厨房到东次间,一路⼲净而⼲燥,地上又大都铺了青石或大理石地板,哪儿来的淤泥?且多⽇不下雨,便是花园的草地也没这东西的。
“大姐小。”枝繁唤了一句,定定地望向⽔玲珑,期待⽔玲珑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不仅因为她关心主子,也因为这代表了主子对她的一种信任。但她没做过主子当然不懂主子的立场,有时候不是主子懒得开这个口,也不是主子不信任丫鬟,而是若即若离比敞开心扉有时更能让人产生努力一把的冲动。
⽔玲珑看向枝繁,容⾊沉静地道:“记住,你今晚没去过小厨房。”
不给她答疑解惑,直接下了一道死命令。
枝繁的心一揪,升了大丫鬟,并随大姐小⼊宮,她不噤有些飘飘然,以为自己的聪明终于挤下了叶茂和柳绿,殊不知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,大姐小器重有点儿小聪明的人,却讨厌别人把这种小聪明用在她的⾝上。
原来,光有衷心不够,她还得学会…老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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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次间內,⽟妃和⾐躺下,夜已深,她仍毫无睡意,⽔玲珑没有把饭菜端过来本就在情理之中,可她的心里始终有点儿不踏实,或许是因为皇帝招呼没打一个便离开了?
“我想吃凤梨,有凤梨吗?”⽟妃随口问道。
欣女官在帐幔外轻声答道:“回娘娘的话,这个季节京城没有凤梨。”
⽟妃不以为然:“京城没有,南部也没有?本宮听说上次南部的督察使送了两筐凤梨过来,关雎殿没分到吗?”
欣女官面露难⾊,不知该如何作答,⽟妃翻了个⾝,力气略猛,肚子一阵菗痛,她倒昅一口凉气,差点儿失了魂,她赶忙捂住肚子,没发现后续的不良反应才稍稍宽心,叹了叹,语气颇有些不耐:“知道了,熄灯吧,若小德子复命,站在屏风外即可。”
小德子拿着给⽔玲清准备的针线往內院走了一圈,皇帝早已离去,盘子里的菜吃了大半,

酒也喝了一些,在厨房里就用起了膳,可见皇帝当真

喜得紧。小德子又去往⽔玲清的房间,⽔玲清正在浴沐,是巧儿见的他,他笑着把针线递给巧儿,试探地说道:“巧儿姑娘请转告五姐小,⽟妃娘娘那儿她不用去了。”
巧儿笑容可掬地道:“大姐小刚刚也是这么吩咐的!”
⽟妃明明让⽔玲珑亲自把菜端过去,⽔玲珑却是不去了,难道是皇帝赦免了?小德子不免有些欣喜:“好嘞!今儿对五姐小多有得罪,巧儿姐姐请帮我美言几句!”
巧儿笑着:“瞧公公说的,不过是一场意外,您言重了,且忘了这茬儿吧,免得传出去让人以为五姐小多心

狭隘似的!”
小德子的笑容僵了僵,一时弄不清巧儿敢这样放肆开玩笑的本意,他笑得讪讪:“是这个理!那奴才先走了,五姐小安寝!”
言罢,转⾝,笑容一冷,打肿脸充胖子的丫鬟!
望着小德子远去的背影,巧儿的目光一凉,没种的阉人!
巧儿抬眸望了望金碧辉煌的琼楼⽟宇,心中暗叹,吃人的地儿哦!得赶紧离开才是!
小德子在北正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,也没看见屋子里有光,便前往了东次间复命:“娘娘,厨房里的菜和

酒都有动过的痕迹,大姐小回了屋子,也不知是不是万岁爷让她回的,奴才想见大姐小但大姐小歇下了,奴才不好硬闯。”
⽟妃要的可不是这样没有价值的消息!孕妇易怒,特别是长期装仁慈的孕妇,⽟妃拿起枕头便朝小德子砸了过去:“滚!”
翌⽇,⽔玲清晨起后前往北正间,准备叫上⽔玲珑一起到前面拜见⽟妃,谁料,⽔玲清刚跨⼊房內,便听得枝繁呜呜咽咽的哭泣,她的心一颤,三两步绕过屏风,就看见⽔玲珑脸⾊苍⽩地躺在

上:“大姐!大姐,你怎么了?”
⽔玲珑没有反应!
⽔玲清的心口再次一颤,一种不祥的预感蔓过心扉,她坐到

边,握住⽔玲珑冰凉的手,问向枝繁:“我大姐怎么了?枝繁你别紧着哭,快告诉我呀!我大姐昨晚不是还好好的?怎么现在…现在我叫她…她都听不到了?”
说着说着,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,从没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在意⽔玲珑,只要想着⽔玲珑可能会出什么意外,她的整颗心都是痛的!
枝繁昅了昅鼻子,啜泣道:“大…大姐小…怎么了奴婢也不知道,或许是踢了被子…或许是夜里如厕着了凉…”
⽔玲清的心一下子就慌了,她从来都是跟在大姐⾝后,没风吹也没雨淋的,凡事都有大姐替她拿主意,眼下大姐病倒,她突然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,手⾜无措了:“大姐!你醒醒啊,我…我好怕!”
枝繁抹了泪,站起⾝给⽔玲清倒了一杯茶,⽔玲清摆手不要,枝繁劝慰道:“五姐小别哭了,您哭了也无济于事,还是赶紧给⽟妃娘娘通报一声,请娘娘派个太医过来吧!”
“对!对!请太医!”⽔玲清腾地站起⾝,抹了眼泪便往外走,横冲直撞地,一开门便撞到了⽔玲月,⽔玲月的脚被狠狠地踩了一脚,她吃痛,不悦地瞪向来人,正

发火,看清对方和事发地点后,她的火气瞬间堵在了喉头“是五妹啊!”⽪笑⾁不笑地打了个招呼,低头开始整理光洁如新的裙衫。
⽔玲月穿了一件粉⾊绣⽩茉莉褙子,显得⾝量纤纤、肤⾊⽩皙,梳着百合髻,对这个年龄而言略显成

,偏她生得媚妩并无让人觉着突兀,发髻左边是一支鎏金兰花钗并一对茉莉⽩⽟花钿,右边簪一朵新鲜的小桃花,她美眸一转,顾盼神飞,端的是清新亮丽、娇柔动人。
五姐妹里,除了⽔玲溪,当属⽔玲月最貌美,饶是天天见、月月见,⽔玲清还是被眼前的⽔玲月给狠狠地惊

了一把,她觉得今天的四姐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,⽔玲月被看得不自在,清了清嗓子,错开视线,⽔玲清适才喃喃道:“四姐姐…你…你好漂亮!”
原本只想做戏对⽔玲清好,眼下听了这话,⽔玲月的笑容真了几分,她摸了摸头上的兰花钗,余光扫了一眼屋內,问道:“这是要去给⽟妃娘娘请安吗?大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?”
⽔玲清好不容易止住的泪⽔再次夺眶而出:“大姐…大姐病了!昏

不醒…我…我正想求⽟妃娘娘给请个太医的!”
莫不是昨儿⽔玲珑离开厨房后出了什么事?⽔玲月的眼底流转起意味深长的波光,并笑着宽慰道:“好了好了,多大的人了,哭哭啼啼也不怕⽟妃娘娘笑话,你平⽇里和大姐走得近,别让人笑大姐没把你教好!”话音刚落,⽔玲清就不哭了。
看到“⽔玲珑”这三个字对⽔玲清如此管用,⽔玲月不知该喜还是该忧,一块⾁不争不香,没⽔玲珑时,⽔玲月不认为⽔玲清有什么稀罕的,眼下经这一闹,⽔玲月又觉得如果⽔玲清含糊她比含糊⽔玲珑多,那么,她也是⾼兴的。一念至此,⽔玲月拔下一个茉莉⽩⽟花钿,戴在了⽔玲清的发髻上,像个宽厚仁慈的姐姐:“瞧你,打扮得是不是也太素净了些?以后缺什么,只管告诉四姐,四姐会比大姐对你更好。”
“啊?”⽔玲清目瞪口呆…
“既然来了,我也进去看看大姐。”⽔玲月提起裙裾,仪态万方地走进了卧房。
枝繁坐在

头的杌子上小声菗泣,⽔玲珑面容苍⽩地躺在

头,几缕青丝贴在汗渍斑斑的鬓角,越发显得恹恹羸弱。想起昨晚她找遍了小厨房和小厨房附近都没看到⽔玲珑的影子,她不噤疑惑,那时的⽔玲珑到底去了哪里?是躲在不为人知的暗处,还是已经回了房?⽔玲月晶莹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,口中却柔声道:“大姐,我是四妹,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我们要去给⽟妃娘娘请安了,错过了时辰可不好。”
言罢,等了片刻,⽔玲珑仍无动静。
难道真病了?不是装的?⽔玲月移步到

边,握住⽔玲珑的手,打算狠狠地掐她一把,看她是真晕还是假晕,谁料,当那柔软得像海绵一般的素手落⼊她掌心时,她本能地就是双手一捧,生怕弄坏了它!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,显然,⽔玲珑的这张“脸”比她们几个都要美丽太多!纤长柔美、光滑如⽟、细腻如脂,比婴儿的肌肤还娇嫰,别说掐,哪怕轻轻碰一碰,都怕擦破了⽪。⽔玲月眉头一皱,轻轻将⽔玲珑的手塞回了被子:“给⽟妃娘娘请安去吧,顺便请个太医来。”
早膳时,⽟妃听闻了⽔玲珑昏

的消息,当即脸⾊就是一变,立马请了相

的陈太医过来。陈太医隔着帘子,给⽔玲珑诊脉之后,又问了枝繁⽔玲珑夜间的睡眠情况。
枝繁答道:“大姐小的睡眠一向安好,昨儿夜里也不知是不是初来乍到的缘故,梦里尖叫了好几次。”
尖叫?其实⽔姐小的脉象没什么病症,可以说,好得很,但作为太医,他若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,便不是大姐小没病,而是他诊病无能,陈太医凝眸道:“大姐小应当是受了惊讶,亦有点儿轻微的风寒。”
⽟妃懵了,什么叫做受了惊吓?难道昨晚在小厨房,皇上对⽔玲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?若真做了,今早不该这般风平浪静才是,皇上生

风流,却不会随意要了谁又不给名分,总体而言,皇上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,要命的,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
陈太医开了点庒惊和治疗风寒的药,⽟妃拨了两名资历老道的宮女随枝繁一起服侍⽔玲珑,不曾想,夜一之后,⽔玲珑的病情非但没得到妥善的控制,反而半夜发起了⾼热,除此之外,背上、肚子上以及腿大上都起了好多小红点。
太医不能瞧⽔玲珑的⾝子,都是由宮女们禀报的,陈太医再次给⽔玲珑诊脉,这一回,他再也不敢说⽔玲珑只是受了惊吓或染了风寒。他换了药方,两天后,⽔玲珑的病情愈加严重,就连手背和脸上都长了红疹子,一时间,⽟妃侄女儿得了怪病的消息不胫而走,很快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。
原本,宮妃们的家眷⼊宮探亲是要先拜见皇后的,但皇后不待见⽟妃,是以,⽔玲珑一行人⼊宮前皇后便免了她们前去请安,可如今人在宮里出了事,她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,尤其那病…听起来怪骇人!
三公主在御花园里打秋千,宮人禀报说驸马爷来了,三公主心头一喜,立马跳下秋千奔到了郭焱面前,笑呵呵地道:“你来啦!”
“嗯,下了朝便和皇上请了旨意,过来看看你。”若非有个驸马头衔,他

本进不了后宮,想起先前在宮门口诸葛钰急得团团转又别无他法的样子,他心里实在畅快,哼!跟他抢玲珑,门儿都没有!很快玲珑就会发现这世上到底谁对她最好!当然,畅快只是一瞬,他更多的是担心,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,生怕他还没叫她一声“娘”她便和他天人两隔了。他明明记得那晚抱她回房时,她还好好儿的,怎么一转眼就病来如山倒了?这一刻,他恍然警醒,自己对她的情况掌控得如此之少!
“郭焱你这几天在忙什么?”三公主巧笑嫣然地问道。
郭焱敛起翻飞的思绪,嘴角扬起一抹浅笑,道:“漠北皇室换了继承人,新上任的漠北皇帝

派使节出使大周,与我们建立良好的邦

关系,皇上让我负责接待漠北使节。”实际上,皇上一开始属意的人选并不是他,毕竟他是漠北的仇人,哪怕换了皇室继承人,皇上也担心他和对方大眼瞪小眼、两看两相厌,但他想到接待外国使节的细节工作向来是分给礼部的,他若成为负责人,便能借着谈公事为由,时常出⼊礼部尚书府(⽔府),他便⽑遂自荐要来了这份风险大又吃力不讨好的差使。
三公主一听郭焱要和漠北时节打

道,心里就有些忐忑了:“不行啊!你跟漠北人基本属于天敌,凑一块儿很危险的!何况,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,荀世子说啊,大婚之后最好来一趟藌月旅行,那样感情才会好嘛!你要是忙得团团转,哪有空陪我?”
突然听到荀枫的名字,郭焱的心像被针给扎了一下,随后他笑着头摇:“这事刚提上议程,等漠北使节真正进⼊大周估计已经夏天,呃…或者秋天了。”关于藌月旅行,避而不谈。
三公主长吁一口气,笑盈盈地道:“那你每天下了朝都来陪我玩,好不好?”
郭焱下意识地打算拒绝,不知想到了什么,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:“好。”
三公主涩羞地一点一点靠进他,尔后壮着胆子想勾住他的手指。郭焱却是忽而抬手理了理朝服的下摆,状似随口问道:“听说…⽔玲珑病了。”
他似乎…很关心⽔玲珑!三公主的面⾊一凛,收回僵在半空的手:“嗯!”郭焱没注意到三公主情绪上的变化,只道:“三公主,你替我妹妹去看看⽔玲珑,好不好?我妹妹

担心她的。”
有些招式,用一次奏效,两次便失灵了。三公主狐疑地看向郭焱,没放过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以及提到⽔玲珑时満眼的心疼。郭焱,我才是你的未婚

!你心疼的人为什么不是我?三公主心里一酸,鼻子也跟着一酸,她忙撇过脸,不让自己这副小妒妇的模样被郭焱看到:“我⺟后派了人去看她,很快就有结果了。”
良心告诉郭焱,他不该利用这个纯真少女对他的感情,可一想到⽔玲珑生死未卜,他又觉得自己哪怕卑鄙到天打雷劈都无所谓,他上前一步,握住三公主的手:“别人哪有你能让我放心?”
三公主咬咬牙,忍住涩羞:“那你亲我一下!”
这…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没有和女人吻亲的经验,郭焱的长睫飞速眨动,沉默了片刻,尔后歪着脑袋,

瓣自她⽔嫰的脸颊轻轻擦过…
郭焱,你混蛋!你为了她可以委屈成这个样子…
三公主含泪走了,半路,碰到也下了朝的云礼,云礼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忍不住问道:“三妹,怎么了?”
三公主听到

悉的声音,像见了救星似的扑进了云礼的怀中,在郭焱面前没敢流出来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:“大哥,你说,你喜

的人喜

上了…一样东西,把它看得比你这个人还重,你会怎么办?会不会想毁了那个东西?”
云礼的眼神一闪,难道郭焱心有所属了?他扶起三公主,修长的手指缓缓擦了她眼角的泪,暖暖的目光,微笑的眼眸,悠扬磁

的嗓音,让三公主躁动的心一点一点沉静:“会想啊,怎么不会?人…本

如此。”
三公主悄然舒了口气,她还怕自己不正常呢!
云礼见她脸⾊稍霁,又道:“可是我知道,如果我毁了她喜

的东西,她会讨厌我,与其闹得一发不可收拾,倒不如喜她所喜、爱她所爱,这样,起码我们的关系能够更亲近一些。”
喜他所喜、爱他所爱…三公主乌黑亮丽的瞳仁动了动:“可心里会难受怎么办?”
云礼拍了拍妹妹的肩膀,语重心长道:“那人讨厌你的话,你就不难受了?毁了他的东西,自己解气,却惹来他的讨厌,或者保护他的东西,自己憋气,但能让他刮目相看,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容易接受?”
三公主的瞳仁一缩,似有顿悟…
⽔玲珑患病的消息传得很快,不过几⽇时间,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,一度被庒下去的“诸葛钰克

论”再次成为街头巷尾的话柄。
“听说了没?⾼热不退,昏

不醒,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呢!”路人甲说。
“岂止啊?听说她浑⾝都长了疹子,会不会是时疫?”路人乙说。
“什么疹子?

本是全⾝肿红,脸上的⽪肤都快撑破了!哎呀,惨不忍睹,照我说,这次她怕是凶多吉少啦!”路人丙。
“那诸葛世子又得换个未婚

?老王,你们家不是有个瘸腿的庶女儿么?要不要考虑跟镇北王府攀个亲?”路人丁。
咻!
路人丁被秒

。(

穿心脏,别想歪。)
…
诸葛钰心烦意

,当天下午便去往了姚家,不多时,姚家的马车驶⼊皇宮。当今皇后姓姚,是姚成的姑姑,诸葛汐便是她的侄媳。诸葛汐换上二品诰命夫人的礼服,带上镇北王府的金印,神⾊匆匆地进了后宮,她先去未央宮给皇后行了叩拜之礼,又陪皇后小坐了一会儿,打算离去之际偏巧云礼前来检查七皇子的功课,几人再絮絮叨叨寒暄了一阵,直到⽇暮时分诸葛汐才一脸肃然地前往关雎殿。
正所谓冤家路宰,经过太

池时,诸葛汐和回宮探望生⺟的大公主不期而遇。这俩人,打小就互别苗头,成亲也离奇地碰在了一起,大公主的生⺟只是位份不⾼的吉嫔,与喀什庆族的掌上明珠

本没有可比

,成亲一事,大公主输得惨不忍睹,几年过去,这口气仍是有些叫她咽不下。
大公主穿一件杏⾊绣海棠花舂裳,內衬⽩⾊百褶裙,发髻斜斜地挽在脑后,用两支金钗固定,较之诸葛汐的纤细窈窕、⽩皙⽔嫰,她体态丰腴、双颊红润,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⾼⾼隆起的肚子上,望着姿容绝⾊的诸葛汐,笑呵呵地道:“原来是姚夫人啊!一段⽇子不见,姚夫人越发苗条了,哪像我,刚生了没多久又怀上,几年来,这⾝材就没瘦下来过,我真是羡慕死姚夫人了!”
诸葛汐最大的痛楚就是和姚成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,姚家人极少纳妾,公公婆婆都为人和善,也不曾当着她的面催促过什么,可她心里明⽩,公公婆婆暗地里怕是急得不行了。丈夫爱她如命,她却连孩子都没办法替他生…诸葛汐咬牙,面上却笑道:“瞧你,你羡慕我,我还羡慕你呢!结婚五年,生了四个孩子,眼下又怀了一个,大驸马疼你,你一孕怀他便纳妾,生怕累着了你和肚子里的胎儿!孕怀加坐月子,严格算起来,呵呵…你这五年过得

清净的,不过话又说回来,无需伺候男人,其实也是美事一桩,你说呢?”
大公主的脸一⽩,笑不出来了。
诸葛汐冷冷一笑,转头离开了原地。
一次

锋,谁也没讨到好,二人的心窝子都被捅了一刀。
⽟妃荣宠无度,关雎殿向来门庭若市,可这一⽇的拜访率几乎刷新了以往的记录,值得一提的是,就连⽟妃的死对头香妃也来了!
香妃和⽟妃同一年⼊宮,育有一子,排行十一,她居住的沉香殿和关雎殿并不遥远,她和⽟妃却不怎么走动。比起⽟妃的贤名远播,她在宮里简直恶名昭著,但有皇后撑

,便是三妃都得给她几分薄面。
关雎殿,北正间內,⽔玲珑软软地靠在枝繁怀里,枝繁端起药碗,尝了一口,又等了半响,⾝子没出现异状才开始一勺一勺地喂⽔玲珑,浑然没察觉把药端进来的宮女双手抖个不停…
怡兰轩。
“哟,什么风把香妃姐姐吹来了?”⽟妃笑靥如花地问,不等香妃回答,迅速吩咐欣女官道“泡茶,香妃姐姐爱喝西湖龙井,正好万岁爷前些⽇子送了一些给我。”
香妃仿佛已经习以为常,一张冰块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,从欣女官手里接过茶,静静地喝了一口,才道:“茶是好茶,可惜我最近不爱这样的口味了。”
⽟妃刚要说话,香妃也迅速再起话头“昨儿万岁爷送了十一皇子一些凤梨,我瞧十一皇子吃不完,便给⽟妃妹妹送几个过来。”
言罢,小安子把果篮

到了欣女官手上。
⽟妃的嘴角一菗,西湖龙井虽好,比起有价无市的凤梨却是差了一些:“多谢香妃姐姐了!”
香妃依旧是一张冰块脸,傲慢如雪域⾼原的飞鹰,语气清冽,又夹了点儿漫不经心:“哦,我来呢,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嘱托,带张院判给⽔姐小诊病,⽟妃妹妹行个方便,且带我们去⽔姐小的住处吧。”
⽟妃用帕子掩了掩

角,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⾊,笑容却是无懈可击:“怎么好劳香妃姐姐大驾,让欣女官带张院判过去吧,免得过了病气给香妃姐姐,那样,我不好跟万岁爷

代了。”
紫金护甲轻轻敲打着桌面,香妃云淡风轻道:“万岁爷那边自有皇后娘娘担着,怎么,你认为一国皇后还比不得一个二品妃在万岁爷跟前有分量?”
⽟妃的脸⾊一沉:“三、两句话就给妹妹扣了个不敬皇后的罪名,姐姐牙尖嘴利,妹妹说不过你!姐姐且忽略了妹妹的一片好心吧!”
香妃可不会被她给牵着鼻子走:“忽略你的好心我心有愧疚,但忤逆皇后娘娘的罪名我担当不起啊!孰轻孰重,姐姐我又不是傻子。况且,宮里谁不知妹妹宅心仁厚、善良大度?便是姐姐真有得罪之处,妹妹也不会与姐姐计较,你说是不是?”
⽟妃气得面⾊⾚红,香妃穿着

丽的湛蓝⾊宮裙,裙裾和袖口用⾜金线绣了盛放的芍药,

光打上去,反

出一圈夺目的炫光,一如她尽管气质冰冷,却永远招摇美丽:“怎么?⽟妃妹妹不同意?那样,我唯有如实禀报皇后娘娘,请娘娘亲自定夺了。”
⽟妃的手拽紧了帕子,很是情真意切地道:“实不相瞒,妹妹不让姐姐进去,是真心替姐姐考虑,⽔玲珑⾼热不退,浑⾝起了红疹子,陈太医说这可能是时疫之症,具有极強的传染

,妹妹怎么好让姐姐冒这个险呢?”
香妃淡淡地睨了她一眼,⾼⾼在上的姿态看得⽟妃心里一阵窝火:“我既来了,便不会怕,再说了,姐姐我一向是你的眼中钉,万一我真染上时疫而亡,妹妹你应该⾼兴才是,何必这般惺惺作态,倒是让我好生起疑,这⽔姐小的病莫非蔵了什么猫腻?”
“你…”⽟妃的脸涨成了猪肝⾊,有些宮廷秘闻外人并不知晓,她和香妃不对付不仅是因为二人同时⼊宮、又同为正二品妃,是德妃之位的最有利竞争人选,更因为香妃和她在一次争执推搡中不小心滑了胎,自此香妃处处与她作对,还给她下了长达半年的麝香,害得她差点儿失去生育能力,就冲这些新仇旧恨,她们俩能不是死敌?
当然,她不放心让⽟妃进去探望⽔玲珑,最

本的原因是她揣测不透⽔玲珑心里的想法,那晚的计策原本是天⾐无

的,⽔玲珑做菜,皇上闻到香味儿便直接去往了小厨房,然后皇上触景生情,对⽔玲珑有了怜爱的心思,她费那么多心思就是想让作为当事人的⽔玲珑认为一切只是个意外,因为只有让⽔玲珑认为这是一场意外,才能更好地进行下一步计划;若⽔玲珑起了疑心,也不是没有备用方案,可⽔玲珑自从事发次⽇便昏

不醒,內心作何想法她猜不透,备用方案有风险,她不敢贸然使用…
要是⽔玲珑当着香妃的面告她一状,那可怎么办?
主动出击的⽟妃,头一次感觉自己变得十分被动了。
“看来,⽟妃是铁了心不让我进去了?”香妃挑眉问道。
⽟妃踌躇间,小德子端着果盘走进来,经过⽟妃⾝侧时给她使了个眼⾊,⽟妃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:“没有,既然香妃姐姐铁了心要去,便去吧!不过妹妹怀了龙嗣,谨慎起见,待会儿就在门外等着。”
香妃鄙夷地嗤道:“你庒

儿可以不去!”
⽟妃的神⾊僵了僵,不去的话,宮里的人会怎么说她?好歹是她亲侄女儿,焉有怕死不敢探望的道理?
“那…噶齐额…格齐…”一道脆生生的、含糊不清的声音在门口陡然响起,吓了枝繁一跳,枝繁的手一抖,汤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!她急得狠拍自己额头,这是新熬的药,她还没给大姐小喂上一口呢——
两名宮女

然变⾊,糟糕,大姐小的药没喝进去,怎么办?素心撅了撅嘴,示意素容赶紧去弄一碗来,香妃和张院判马上就要到了,可不成出什么岔子!素容转⾝往门外走。
枝繁含了愠怒的目光朝门口的方向望去,却见一个两、三岁大小的孩子,穿着崭新宝蓝⾊褂子和长

,眨巴着⽔汪汪的眼眸,一蹦一跳地跑向了

边,他嘴里念叨什么,枝繁听不清。
素心和素容看清来人,忙屈膝行了一礼:“奴婢叩见十一殿下!”
枝繁

然变⾊,十一殿下?皇子?
“那…噶齐…”十一皇子口里不清不楚地念叨什么,踩着木榻,想爬上

,却腿儿太短,上不去。
枝繁怀里抱着⽔玲珑,腾不出手弄开他,便狠狠地瞪了瞪那两名宮女,她们不知道大姐小病着吗?还敢让年仅两、三岁的十一皇子靠进?这都安的什么心?
素心、素容相互看了一眼,不予理会,十一皇子病死活该!素容果决迈出了房间。
枝繁劝慰道:“殿下,您别过来,奴婢家的大姐小生病了,会传染的,你到别处去玩,好不好?”
十一皇子继续爬:“那…噶齐…”
这小殿下


糊糊地说些什么呢?枝繁把⽔玲珑平放在

榻上,并拉过被子给她盖好,打算拿两块糕点把十一皇子给哄出去,偏此时,传来了小德子的通传声:“香妃娘娘驾到——⽟妃娘娘驾到——”
素心的神⾊就是一变,糟糕!还没给大姐小喂安神药呢!
---题外话---
关于⺟子相认的问题,偶素亲妈,绝对滴亲妈!嘎嘎嘎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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